見證 | 港股上市，地平線沖出地平線

　　2024年10月24日，對于許多程序員來說，這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節日。而對于曾經也“程序員”的余凱來說，今天卻是非凡的一天——地平線在港股上市，并成為2024年港股規模最大IPO。開盤漲幅35%，市值一度達到647億港元。

　　所有人都看到了地平線旭日東升的時刻，但只有余凱和他的團隊知道地平線已經在天際線以下默默潛行了多久。

　　最艱難的時候，見了六七十個投資人，七八個月融不到一分錢。有投資人當著余凱的面毫不客氣地說：“你做芯片是一個特別爛的事情。”

　　“在黑暗中摸索，以為有人給你打火把，其實沒有，你自己照亮自己。”多年后，余凱頗有感觸地說道。

　　彼時，余凱的槍里只有一顆子彈，他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把這顆子彈義無反顧地射向了智能汽車，砍掉了其它所有業務。為此，他忍痛在一個月內裁掉了500名員工，幾乎快占到員工總數的一半。直到成立的第五年，地平線才把第一套智駕系統賣出去。

　　外界好奇，9年時間，地平線是如何從一個不被人看好的初生牛犢成長為打敗曾經的ADAS王者Mobileye，在智能汽車領域與英偉達平分秋色的傳奇？

　　這一切，都還要從12年前一次失敗的秘密競拍說起。

　　就在地平線IPO前兩周的10月8日，瑞典皇家科學院宣布將 2024 年諾貝爾物理學獎授予John J. Hopfield和Geoffrey E. Hinton（杰弗里·辛頓），以表彰他們在使用人工神經網絡實現機器學習方面奠基性發現和發明。

　　其中，辛頓還被業界稱為“AI教父”。他研發的深度卷積神經網絡AlexNet在2012年贏得ImageNet圖像識別大賽冠軍，讓業界將AI研究路線從當時主流的符號學轉換成了神經網絡。

　　同年，剛剛回國負責人百度工智能技術研發的余凱聞聽此消息，立刻給辛頓寫了一封信，由此導致了一場發生在美國加州太浩湖畔的秘密競拍。

　　余凱說服李彥宏給辛頓提了一個“出價1200萬美元聘請辛頓及其學生”的合約。不過在經過一輪緊張的秘密競拍后，辛頓最終從百度、谷歌、微軟、DeepMind這四家公司中選擇了出價4400萬美元的谷歌。

　　盡管沒有競拍成功，但李彥宏和百度都意識到了深度學習的重要性。隨后就成立了百度深度學習研究院，余凱擔任常務副院長，并在2013年牽頭發起了中國首個自動駕駛項目。

　　在長達兩年的研發中，余凱敏銳地意識到了芯片的重要性。于是在2015年，39歲的余凱毅然決定離開百度，創立地平線，在業內第一個提出從軟件領域做芯片。

　　盡管科學家創業并不被人看好，甚至被一些圈內人稱為騙子，但余凱還是決定做最有挑戰的事。他直言不諱地表示，地平線的目標是成為機器人時代的英特爾。

　　在熬過A輪融資的資本寒冬后，2017年12月，地平線發布了第一代自研芯片，針對物聯網場景的旭日1.0和針對智能駕駛的征程1.0。然而，被余凱寄予厚望的征程1.0卻鮮有人問津，據說最大的客戶也就幾百輛車。反而是旭日1.0有了過億的營收。

　　是迎合一個小有斬獲但上限不高的市場，還是做一件可以可以改變世界但難度更大的事情？

　　余凱面臨著創業生涯中最重要的一次抉擇。

　　余凱是一個反常識的人。

　　人到中年，他選擇辭去大廠的高管選擇創業；在自動駕駛陷入行業寒冬的時候，他又押注智駕芯片；在市場普遍看好L4級自動駕駛時，他卻全力研發輔助駕駛芯片。

　　2019 年8月，地平線發布了第一款車規級芯片“征程 2.0”。現任地平線副總裁余軼南，是地平線的第5號員工。他還是百度清華聯合培養博士，導師就是余凱。

　　余軼南帶隊拿著這款產品去和車企談合作，同時準備了一系列 證書、計劃、生產工藝、技術細節。但對方直接表示，“你拿來 100 個證書，也沒有車在路上跑有說服力”。

　　那段時間，余凱的壓力特別大。據一位自動駕駛行業的高管給太平洋汽車透露，當時余凱整夜整夜的做噩夢，一晚上夢到自己跳好幾次懸崖。

　　同年年底，余凱做了一個艱難而又瘋狂的決定，一口氣裁掉了500人，把汽車以外的業務全裁了。當時業界調侃「滿大街都是地平線的簡歷」。不過當時余凱不僅給了所有人N+1的補償，而且都發了年終獎金。

　　能讓余凱如此孤注一擲的背后，長安汽車功不可沒。事實上，早在2018年，地平線和長安汽車就在自動駕駛項目上開始了合作。只不過那個時候地平線是被長安汽車「白嫖」但二者由此建立了深厚的信任，地平線第一個前裝芯片量產項目，就是長安的爆款車型 UNI 系列。當時，余軼南帶著幾十號人趕赴重慶，24小時輪班，甚至有人累了嫌熱直接睡操場。

　　當然，真正讓地平線名聲大噪的還是理想汽車。余凱清晰地記得，2019年年初，天氣十分寒冷。他們一幫人去杭州爬山，李想身穿一件軍大衣，待在山腳下沒有爬。余凱當時不知道的是，理想賬上只剩幾個月的經營資金，危在旦夕。

　　理想汽車最開始選擇的是 Mobileye，但Mobileye 交付的是黑盒，而且配合度不高。于是李想決定找來地平線，二者一拍即合。當時理想ONE量產在即，兩方人馬用8個月時間完成了這個原本需要兩三年的項目。

　　素有微博之王之稱的李想對地平線評價頗高：“非常滿意。不管是研發、測試，地平線都會派專業工程師支持，這跟之前的芯片公司有天壤之別。”

　　時間來到2020年上半年，隨著入華后的特斯拉市值暴漲，讓投資人和市場都更認可智能駕駛。受益的不僅是蔚小理等造車新勢力，還有地平線這樣的智駕芯片公司。余凱說，當時地平線是國內唯一一個挖好戰壕、架起步槍的公司。“2019 年，我們就推出了征程 2 車規級的芯片。其他部隊，距離戰場還遠得很。”

　　從此，地平線就像一列沖向隧道口的高速列車，勝利的曙光已遙遙可見。

　　從2015年成立之日起，一直到2020年，地平線都不算一家特別出圈的公司。

　　不過從2021年開始，地平線開始起跑了。在經歷了4年3個月后，當年，地平線處理硬件交付量達到了第一個100萬。九個月后，它達到第二個百萬。第三個百萬，用了不到五個月時間。

　　招股書及第三方機構信息顯示，2023年，地平線在中國市場低階和高階智能駕駛芯片份額均位居第二，市場份額分別為21.3%和35.5%，分別排在以色列芯片廠商Mobileye（26.6%）和英偉達（49.0%）之后。

　　不只是得到了自主品牌的認可，地平線也獲得了傳統汽車巨頭大眾汽車的親睞。《財經》報道稱，大眾最初選擇的合資對象是華為，雙方曾在2021年間密切接觸，但由于雙方就交易價格和內容無法達成一致等現實原因，合作對象最終在2022年變成了地平線。

　　2023年11月，大眾宣布以168億元人民幣與中國初創企業地平線聯姻。大眾汽車集團（中國）董事長兼CEO貝瑞德說，這是大眾進入中國40年來最大的一筆單項投資。

　　今年4月24日，在地平線舉行的“征程所向，向高而行”——2024智駕科技產品發布會上，余凱興奮地表示，短短9年，地平線“征程”系列出貨量已超過500萬片。

　　當晚，地平線還發布了征程6芯片以及搭載于征程6上的高階智駕方案Horizon SuperDrive。人們驚奇地發現，地平線竟然是一家披著硬件外衣的軟件算法公司。

　　今年7月份，余凱透露，他與大眾中國CEO貝瑞德一起試駕了一輛搭載基于地平線SuperDrive高級城市智能駕駛系統的ID.系列試驗車。在北京周五的下班高峰期，他們遭遇了一場大暴雨，但SuperDrive的表現十分可靠，安全地行駛了50分鐘，全程無需人工干預。

　　余凱凡爾賽地說，“坐起來真的挺無聊的”。

　　如今，中國已經是全球最大的新能源汽車市場，也是ADAS（乘用車高級輔助駕駛）和AD（高階自動駕駛）最大的市場，地平線也發育成了獨角獸。它的芯片用在比亞迪、理想、長安的汽車上，合作名單幾乎囊括所有國內主流車企，目前與超過 25 家車企共計150多款車型達成量產定點合作。

　　據媒體報道，今年上半年地平線在中國市場自主品牌乘用車搭載的智駕方案中，28.65%的市占率位居第一，同時以33.73%的市場份額占據前視一體機計算方案市場（L2 ADAS）市場第一。

　　這意味著，在國內市場以及低階的L2級輔助駕駛市場，曾經的ADAS王者Mobileye已被其甩在身后。與此同時，地平線也對高階智駕的王者英偉達發起了進攻。

　　“This is not the end. It is not even the beginning of the end. But it is, perhaps, the end of the beginning（這不是結束。這甚至不是結束的開始。但這也許是開始的結束）”。

　　2024年3月，在地平線正式向港交所遞交招股書，吹響其IPO號角的時刻，余凱在其朋友圈這樣寫到。

　　如今，半年已過，地平線正式登陸港股，曾經夜不能寐的余凱也成了那個人人艷羨的敲鑼人。但正如他當時所說，這不是結束。這甚至不是結束的開始，但這也許是開始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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