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開一輛八成新的捷達王,平時總在抱怨這車毛病多長相丑。人就是這樣,這山望著那山高,擠公車的時候盼著打得起車,打上車了又盼著有自己的車,有了自己的車還想開輛更好的。馬克思說,這是生產力發展的源動力。

記得我第一次坐非畜力非公共交通車,是在四歲時后隨父母搬家,從三原到咸陽,一輛大解放載著我們全部家當。夜里,走在盤山公路上,看著左邊黑黢黢望不到底的崖坡,雖然極困,我卻不敢合眼,一直豎著耳朵聽大人們說關于四人幫的八卦。司機姓焦,人稱焦師,是父親單位駕駛技術最嫻熟的司機,若干天后,他又開車載著自己一家三口長途奔襲。走到一個火車道口,大解放習慣性熄火,趴在鐵軌上死活不肯動彈。這時道口鐘響,遠處一輛火車飛速駛來,焦師滿頭大汗一次次嘗試,所有身家性命全都踩在他腳下,眼看火車就要撞了上來,大解放才像演驚悚片似的一聲嘆息沖了出去,身后呼嘯而過的火車,幾乎擦到它的車幫。驚魂未定的焦師為此改行去做行政,一直到新東風出來后才重操舊業。
10多天前,雷科寧在蒙特卡洛因為跟在安全車后面,車速過低導致引擎爆缸,這對傳統概念的汽車來說,聽起來多少有些滑稽。80年代初,父親單位買了輛蘇聯產的拉達,那時小車還很罕見,紅紅旗上海一統江湖,這輛進口車出盡了風頭。有次蹭車外出,司機為了向我們顯示進口車的卓越性能,一度飚到80多邁,過了會,他突然把車停在道邊,從后背箱里拎出一桶水,打開引擎蓋,咕咚咕咚灌了進去。那時我才知道,原來汽車跑累了也是要喝水的。
父親是搞農業機械的,單位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拖拉機。從國產的東方紅,到從蘇聯、美國、英國、意大利進口的都有。夏天,父親會開著這些大家伙帶我出去兜風,一人多高的后輪上面的罩板,在烈日下曬得滾燙,坐在上面如同炮烙。沒有消聲減震裝置的柴油發動機突突突地顫抖著,渾身像是過電。但是很過癮,去原野里顛一圈回來神清氣爽上下通暢。跟這種敞篷的相比,另外一種帶駕駛艙的拖拉機就顯得高檔了很多,擋風遮雨,全天候行駛,現在他們都管這叫SUV。
那時候,當司機是項很崇高的職業,收入比一般人高,隔三差五還能拉點私活。我有個表叔從部隊復員回來,因為有駕駛經驗,單位送他去學了駕照,當上了司機。誰知沒風光多久,就出車禍撞斷了腿。去醫院看他,他抱怨說,開坦克的時候,我哪兒知道汽車這么不經撞。